
华西村村民已住进价值300多万元的欧式豪华别墅。

孩子们参观华西村的生态农业园。

大邱庄村民别墅区的“惊艳”程度也让人咋舌
无论是“中国第一村”华西村、“天下第一庄”大邱庄,还是农民年收入15万的广东南岭村,它们在中国农村改革史上引起的轰动都是不小的,无一例外地被贴上了“明星村”的标签,成为9亿中国农民眼中的天堂。“明星村”的“独门法器”是什么?昔日的“明星村”还能红多久?在改革开放30年这个特殊的年份,记者踏上了“明星村”的土地,去探寻那些带有规律性的奥秘,以期为中国农村改革的走向提供一些启示。
本版撰文/记者杜安娜、肖欢欢
华西拥有很多个第一:第一个电话村、彩电村、空调村、汽车村、别墅村。村民现在已住进了第五代住房——价值300多万元的欧式豪华别墅,家家有汽车,村民资产少的100多万元,多的1000多万元。
华西村:
“中国第一村”还能富多久
“中国第一村”华西村,至今仍是中国农村改革成功的样本之一。从上世纪60年代的一贫如洗,到1999年3500万A股上市,成为全国第一家农村经济综合开发的上市公司,再到现在全村年销售收入突破400亿元,华西村一路狂飙一路歌。在改革开放30年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踏上华西的土地,记者有一种“朝圣”的感觉。
华西村富裕的原因在哪里?有人说答案应该是,集体经济加共同富裕;华西还能富多久?掌权华西村48年的老书记吴仁宝会告诉你:“这个你不用担心,华西还能一直富下去。”
到达华西时,已近黄昏。当周边村民荷锄而归时,从工厂下班回来的华西村民们,开着一辆辆白色小轿车,穿梭在连排别墅中。现在,村民们对这幅风格迥异的“收工图”早已习以为常了。而老华西们告诉记者,40年前,华西曾是这一带最穷的村。现在,华西村的确富了,在全国农村人口平均年收入不到3000元的情况下,华西村民的平均年收入高达4万元。在华西,目睹了集体经济的神奇力量。
三次“叛逆” 不分田不转制搞集体经济
在华西现代化的工业园内,还能看到一座破落的小工厂,上世纪70年代初,正是因为坚持办这个小五金厂,华西差点被割资本主义尾巴。现在看来,它是华西工业的发源地,也引领中国乡镇企业大发展的潮流。当初为了增加集体经济,华西村民在老支书吴仁宝的“怂恿”下偷偷摸摸办起了小五金厂,这个厂每年创利几十万元,收入在中国农村绝对是首屈一指的。但办厂在当时是绝对不允许的,每次领导来,只能赶紧关门,一走机器才轰隆隆响起来。后来露了马脚,他们只好说响应上级精神,“搞两条腿走路”,没想到竟逃过了一劫。此后,华西的集体经济的信念树立起来了,坚持走符合自己的道路也成了华西人的共识。
在上世纪80年代,中国农村普遍实行家庭承包经营,当时社会舆论普遍认为“分田到户,包产到户,一‘分’就行,一‘包’就灵”,谁不“包”、不“分”就是不符合中央精神。然而,那时的华西,集体经济已经有了相当的规模,除了100多万元的固定资产,还有100多万元的现金存款,村民们也已经搬进了村里统一建造的新瓦房。他们又一次面临选择,村里经过热烈的讨论,顶着巨大的压力,坚持不分,华西集体经济幸运地存活了下来。
第三次“叛逆”则在上世纪90年代,企业转制的做法开始风行。华西未来的路怎么走,这是一个关键抉择,“如果选择转制,那么很可能出现一批千万、亿万富翁,但很多可能就两手空空。”吴仁宝说,“华西的每一块砖瓦都是村民们的,我们没有权力‘放’掉。”从年产几十万元的小厂,到如今的每年100亿元的递增,华西为集体经济做了最佳诠释。
两大机遇 “一个会议就赚了一个亿”
吴仁宝表示,适时地抓住了两次大机遇是华西村能有今天的基础。1993年3月1日,邓小平同志发表了南方谈话,当晚,凌晨2时,村里迅速作出了一个决议:动员一切资金,加快发展经济。几天内,他们用筹来的几千万元,购买了上万吨铝锭、钢坯等原材料,投入生产。不久,原材料价格大涨,翻了几番。有人笑称“一个会议就赚了一个亿。”华西的第一桶金就是这样来的。
第二次是2003年8月,中央刚刚提出宏观调控的概念,华西马上作出了“三车”原则,就是新上项目要急刹车、现有企业要开稳车、已经投入的项目要开快车。果然,不到一年的时间,中央宏观调控各项政策陆续出台,由于华西的企业已经及早进行了调整,非但没有受到影响,反而持续保持了高效、健康的发展。当年,全村的销售收入实现高达百亿元。
吴仁宝告诉记者,一花独秀不是春。在华西成为亿元村的时候,临近的村被远远甩在了后面,劳动力纷纷外出打工,华西又开始了新的征程:帮扶周边村落,让他们也富起来。
一个“预言” 华西不相信“富不过三代”
2003年7月5日,掌权华西村48年的老书记吴仁宝退居二线,其子吴协恩接任党委书记。这不免让人产生“世袭”的联想。华西村能否打破“富不过三代”的预言?对此,老书记吴仁宝态度很坚决:“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。最终选定要吴协恩来做这个接班人,是华西人的选择。”
“现在社会上有少数地方,叫卖官买官,但我们华西的官也要‘买’的,出钱买的。但这个出钱买是不同的,看哪个人几年下来为集体创造财富最多,这是一条标准。吴协恩在这四年当中,为华西创造了两亿多元财富,他拿得很少。我们华西这十年当中,二把手多了,既有姓赵的,也有姓瞿的,也有姓吴的,最终为什么会选到他呢?我们的标准考核下来是他,大家都没话说。”
从一开始,对华西的争论就没有停止,它的每一步跨越几乎都伴随着大家的口水声。华西走集体经济制度不动摇的决心,不能掩盖潜在的担忧:在共同致富理念下构建的华西村企业产权不明晰,是否会成为将来发展的绊脚石?华西还能富多久?
中国社科院农村发展研究所所长张晓山教授点评说:“现在的华西村更像是一个大公司。也许他们根本没有必要明确产权,他们只需要明确企业的控制权就行了。”
大邱庄:
“天下第一庄”浴火待重生
30年间,中国人对大邱庄的关注从来没有减弱。大邱庄,注定了在中国的农村改革史上是一个值得铭刻的坐标,还有那至今仍被后人评说的“天下第一庄”庄主禹作敏。
从天津大胡同向西南50公里,记者乘坐的大巴便停留在大邱庄最繁华的黄山路上。而宝马、奔驰等高档轿车不时从宽阔的街道上穿梭。记者的第一印象是,大邱庄不像农村,更像是一座小城。
与黄山路垂直的一条街道则更加热闹。除了酒吧、歌厅外还有几个专供商务人士上网、打印的商务中心。晚上10时之后,这条街道似乎才开始“活”了起来。
大邱庄村民别墅区的“惊艳”程度也让人咋舌。从繁华的黄山路、香港街或泰山路转身,映入记者眼帘的是齐刷刷的别墅群。
2001年大邱庄经济跌至谷底
李运奇谈起的这段日子对关于关注中国农村改革的人来说并不陌生。从1994年开始,受金融风暴的影响,风光无限的大邱庄形势急转直下,经济急剧滑坡。1998年,大邱庄的工业产值由1997年的近120亿元下降到不到70亿元。颓势一发不可收拾。此后几年,大邱庄一直惨淡经营。到2001年,大邱庄的税收已从1997年的近1亿元骤降到3700万元,跌至低谷。当时,很多专家都预言,中国农村的大邱庄时代可能就此落幕,大邱庄可能从此从中国的“亿元村俱乐部”退出了。
但大邱庄还是挺过来了,不过大邱庄人曾经引以为傲的“从摇篮到坟墓”的梦幻式福利却从此打破。大邱庄全面走向了民营路线,房屋作价卖给村民个人,集体的宝马、奔驰由“村民老板”掏钱买下,居民打电话自己埋单……有些村民惊呼,大邱庄“变色”了。
卸下集体包袱大邱庄又活了
不过,卸下沉重集体包袱的大邱庄从2002年开始复苏。如今,大邱庄凡是不种田的村民均可获得每个月800元的补贴,还能享受到农村合作医疗。
说到大邱庄,当然不得不提一个人——原大邱庄党委书记、曾经享誉中国的“天下第一庄庄主”禹作敏。1993年,曾经名声大噪的禹作敏却因触犯法律,被判有期徒刑20年。1999年10月3日,禹作敏在保外就医中病逝。
今天的大邱庄,能否恢复昔日“禹庄主”时代的雄风?历史有待书写。
南岭村:
30万“母鸡”生了十几亿“蛋”
在深圳地图上它并不起眼:面积4.12平方公里,原住民仅800人。但它的经济总收入很“动人”,2006年,社区集体经济总收入2.3亿元,人均纯收入15万元。“南岭村”已被视为中国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范本。
回顾南岭的发展,两任书记挂在嘴边上一句话就是“只要生蛋的鸡不丢我们就有蛋吃”,他说的“鸡”指的就是集体所有的土地。这也许是南岭30年发展给中国其他农村的经验。
今年3月,刚参加完人大会议赶回深圳的书记张育彪,就给南岭村民们送了四件礼物:村里在建设的300套统建公寓楼,每套150平方米,一人免费送一套;从2008年1月开始,工资全部增加200~300元;第一季度向村民发放2000元物价补贴应对高涨的CPI;从6月开始,组织村民分批出国旅游。“我们要保证每个工作的南岭村民退休前游遍全世界。”
曾是中国最落后的农村
张育彪这番话放在30年前说,肯定会把人笑掉大牙。这里曾是中国最落后的农村,垃圾遍野,污水横流,当地人讥笑为“鸭屎围”(猪圈)。1979年5月6日,南岭出现了100多名青壮年集体逃港事件,当时要离开的人说,就算死了,骨灰也不要吹回来。
上世纪80年代,国家给征地补偿费,南岭村有了平生第一个30万元。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的村民们,看周边村的把钱分了,他们也动了心。但当时的书记张伟基却建议,如果真的分了,迟早会坐吃山空。还不如把这笔钱当作“母鸡”。
有了第一桶金,南岭村开始了“变形记”。从与内地一家电子厂内联办厂,到合资、独资。该村还贷款300万元,建起了三个工厂区,筑巢引凤。邓小平南巡讲话后,南岭一口气办了37家合资、独资及内联企业。1998年南岭村集体固定资产从原来的7.5万元到现在的十几亿元。南岭奇迹惊动了两任国家领导人,江泽民总书记、胡锦涛总书记曾多次访问南岭村。
小村富人没有富毛病
第二代书记张育彪和第一代书记张伟基虽为父子,但两人在对待南岭村的问题上从来不含糊,经常把架从办公室吵到家。
退休后的老书记张伟基常常在村子里转,见到随地乱扔的垃圾就捡起来,还弄了个照相机把村里不闻名的行为拍下来,找个时候贴出来曝光。从这个细节,记者大致感受到了,为什么南岭村在富裕之后没有染上富毛病。
张育彪说:南岭村目前实行的是股份合作制度,大家都要从事集体劳动,领取工资,村里没有专业户,没有个体户,也没有外出打工人员。张育彪说,“如果不参加劳动,过年过节的不发奖金,也不能享受全世界旅行的福利”。
另外,全村适龄人员免费进幼儿园、小学、中学,考入大学的每年还有2万元左右奖学金和生活补贴。村里办了夜校,规定40岁以下村民必须参加。现在全村干部和村民,基本上达到初中或高中文化,接近17%的村民是大专以上教育程度,其中有7个学生留学海外。
市民乐言
30年
沙头角居民到香港邻居家看电视
讲述人:江森
职业:省委组织部退休干部
3年前,已80岁高龄的江森还能挂着相机全国各地跑,他说,前半生他在用脚丈量广东农村土地,后半生要完成踏遍全国大好河山的愿望。他是上世纪50年代的南下干部,当年跟随解放军的队伍来到广东,是最早一批基层组织干部。
他从上世纪50年代起,先后在潮州、惠来、汕头、惠州的基层农村任职,1980年来到广州。回忆起30年的变化,现已子孙满堂的他仍激动不已,他说,当年他工作过的地方早已完全找不到农村的踪迹。上世纪六七十年代,下乡最多的农村就是深圳沙头角,几乎每年都会去一次。记得第一次去的时候,深圳桥四周都是农田,到处是又破又烂的泥砖房,连商店都没有。而一路之隔的香港沙头角村子,家家户户都有电视机,很高的天线,门口挂满腊肠。
那时候,沙头角整个镇上只有四台电视机,很多家庭吃完晚饭后,就全家老小一起到对面的香港邻居家看电视。几个下乡的干部也偶尔去那边凑凑热闹。后来,再去的时候,商店、戏院,什么都有了,还有很多莲塘乡的人到对面香港去耕田种地。后来,逐渐有了戏院、小商店。现在的深圳沙头角早已成为深圳市一块风水宝地了,不见当年穷。
当年去一趟深圳,赶得上二万五千里长征,爬山又涉水,他回忆到,仅从广州到番禺,就要摆四五次渡,珠江支流上几乎一个桥都没有,整个广东的大河流都没有一座像样的桥。过了桥还要转几趟车,折腾半天到深圳时,所有人都成了“黄头翁”。
30年,如同历经了几个世纪,现在江森的三个孙子、孙女都在国外念书,也邀请爷爷去外面看看,但这几年,江森身体状况大不如前了,只能留在广州东湖颐养天年了。江森说自己很满足,踏遍了祖国的千山万水,唯一遗憾的是,身体差了,宝岛台湾还没去看看。
改革开放流行词
万元户
你一定想不到,中国第一批万元户出现在农村。有报道说,从1980年开始,深圳渔民村利用特区的经济政策,组建起运输车队、船队,办起了来料加工厂。1981年,渔民村户均收入3.3万多元,成为深圳的第一个“万元户村”。
上世纪80年代中期,这批万元户大体由率先完成了个人承包的个体养殖户、建筑包工头、个体工商户构成,他们在经济起步阶段靠的不是知识或者素质,而是胆量和勤劳。
可以说,那段时间也是中国农民日子过得最风光的时候。当时出现的脑体倒挂,城乡倒挂,还出现了“造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”的。然而好景不长,当城市改革大刀阔斧开展以后,百万富翁、亿万富翁涌现,万元户就已不足挂齿,中国的农村改革也逐渐陷入低潮。
现在流行的说法是,十万元户刚起步,百万元户马马虎虎,千万元户才算富。万元户,听起来像穷人。
民工潮
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,过年回家火车票难买了。在火车上,还能看到一个个背着麻袋,带着新电器,农民打扮的乘客。这些就是外出打工的农民。他们南下北上,东奔西跑,铁路、公路车流如水,交织成一股逾月不退的“春运潮”。
有数据显示,中国每年有1.3亿的农村人口在全国范围内流动,这股大潮堪称世界之最。过去人们总说农村是个大海绵,如今“民工潮”浪打浪地涌出来,拍打着城市的门户。
联产承包责任制解决了温饱问题后,富余劳动力越来越多。农村一度出现了“送出一人,全家脱贫”的诱人景象,也带动了更多的农民源源不断地走出家乡,进入城市,最终涌动成潮。这种劳动力的自发调节和平衡,既在一定程度上加快了欠发达地区农村的脱贫步伐,也极大地支援了发达地区的经济建设。当然,民工进城,由于文化的碰撞、生存方式的激变,他们给城镇带去活力的同时,也带去了纷乱和冲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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